惊蛰
#惊蛰#
#池震个人#
3月6日,惊蛰,有雨。
早晨八点,厚重的雨云缓缓压城而来,偶尔迟慢的碰撞,带出一瞬明灭的电光,而后有雷躲在阴沉中闷响着,雷声不大,却没遮没拦直撞心里,在胸间震荡徘徊不散。
这仿佛被人在胸口狠狠击了一下的闷痛,让池震呛咳着从梦里挣扎醒来,不断地大口喘息,直到那窒闷感被他压回心口,他才懒懒散散地起身倒一杯水,在昏暗的房间里独自平复。
独居的好处,便是心情不好时不会有人窥探,想睡懒觉时不会有人打搅。所以在池震抛下水杯靠着软枕准备再睡一会时,也只有雨滴落到窗上,提醒他一声,今天适合藏匿,潜行,静默不出。
他没有非要把窗帘拉严的习惯,他需要那扇窗始终敞开透亮。好在他无眠时,睁开眼就能看到灯红酒绿的人间,在他醒来时,抬头就能看到光驱走了黑暗。
而今日,大概无光。池震只看到急雨拍打着玻璃,砸出星星点点的水痕,慢慢在窗边汇聚成细流。于是他不再犹豫,翻身将自己埋进温热被子里,伴着雨声劝慰着自己,刑侦队人手很足,不是什么事都非他不可。
他阖上眼睛,遮起那双茶色的眸子,又渐渐睡去,呼吸安静平缓。可当远天又一次炸响雷声那刻,他的全身不易察觉的一阵瑟缩,手指紧抓着被角,皱起的眉头满是不安。
池震无法入梦,他被雷声带去了遥远的过去,在他的童年时代彷徨,既是过客也是参与者。
曾经,他有过令自己都羡慕的童年,母亲温柔以待,姐姐疼他爱他,钢琴曲伴他成长,给他勇气。幼年的池震无知无畏,即便是遇到台风过境、暴雨狂风敲打门窗,雷声响彻天空,他也没有过害怕。
他只朦胧的知晓这个家,有母亲和姐姐在,哪怕风雨里也不破不散。
只是,在爱里长大的孩子,从不懂体谅和收敛,任性也放肆,要玩一台游戏机,就片刻不能等,要她马上兑现承诺,他哭闹着把姐姐推出家门,在阴沉的夜。
这不是他第一次任性,却是最后一次。他哪里知道深夜对于形单影只的女孩意味着什么。池震只记得被母亲拉扯着,来到一处废墟,警车围堵着一处低洼,用大灯将四周照的如同白昼,刺的眼睛生疼。
在光的交汇处,他看见了姐姐,姿态扭曲地躺在泥土中,赤裸、脆弱带着天生的纯洁,像是天使一般,可她的脸安静地毫无生气。
池震无法想象姐姐都经历了什么,但他能够看到,在姐姐身旁地泥土中,散落的鲜血,开出寂寞艳红的花朵,一路绵延到他脚下,爬满他的双手,甩脱不掉。
而身边,母亲悲痛地哭泣和空中突如其来的闷雷,交织在一起钻进他心里,像是写满怨恨的网,将他的小小心脏狠狠绞住,呼吸都困难。第一次,他感受到恐惧,是那来自雷声的质问……
她为何而死?
又一声雷声滚滚,压地池震快要窒息,他猛的从被子里翻起,摸索着想要找到台灯的开关,用灯光来拯救自己。却碰到了摆在床头的木质相框,那里面装载的池雯最后的青春洋溢。
池震侧头去看那张照片,定格的明艳笑容,刺进眼里,也扎进心里,留下经年累月地隐隐阵痛,他非凶手,却是原罪。
独居的坏处,便是沉溺于过往时,无人帮他从泥沼中逃离。池震固执地扶起相框,逼迫自己去看已经逝去的亲人,任那晚的画面在脑中一遍遍闪过。
那晚之后,池震察觉到,他的家散了。耳边再也没有悠扬的钢琴曲,再也没有姐姐的偏疼,母亲也不再温柔。年幼的他甚至,看得出母亲眼里的质询,锋利地在他心上划出伤口,刨解答案:你为什么害死她。
为什么?他何尝不想那晚重新来过,没有游戏机,只有一家团圆。但人生不能倒放,也没有谁会不犯错,无法挽回的,他只能用余生尽力弥补,用一生做惩罚。
所以他学法,他想帮助那些同他一样,犯下无心过错的人,给予他们更多改过的时间,哪怕被误会被曲解,他也能借此来救赎自己片刻。但毕竟伤与痛已然烙下,便成了褪不去的疤。
春雨霏霏,是挣脱不了的枷锁,绑缚着他沉入渊底,他再也扶不住那张照片,松了手颓在闷雷声里,徒劳地自我挣扎……
但有人似乎不愿让他继续沦陷,急躁地连发了几条信息,用手机铃声,打断了池震一切不着边际的回想。
池震摸出手机,打开信息,便传来对方毫不掩饰烦躁的语气。
“池震,怎么还不来上班。”
“池震,无故旷工,奖金全扣。”
“你再不来,新案子我就交给鸡蛋仔了。”
“我再等你十分钟,再不来后果自负!”
是陆离。池震闭着眼给出评价,作为搭档,他没得挑剔,可别的方面,实在是差劲的可以。但至少,关键时刻,他总能拉他一把。此刻,他也没心情再细数童年。
池震晃晃脑袋看往窗外,天空远处,慢慢裂出缝隙,洒下微弱的光。雨再大,总要晴的。
他嘴角忽然勾出笑意,端起发送语音。
“我靠,陆离,你必须等我。”
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