鲸
#有私设#
#那是他，最像个孩子的时候#
运载车碾过冰封大地，穿越狂雪烈风，载着渺小的希望，从杭州一路向南，目的地苏拉威西。
王磊坐在副驾驶，不时望向被风雪拍打而结出霜花的车窗，那外面是被封冻的山川湖海，夹杂着安稳年代留下的断壁残垣，点缀着冰冷的无名尸骨。他不由在心底暗骂：混蛋的流浪时代！
只是目前的状况，由不得他去感慨哀悼失去了什么。前方路况未明，地裂仍在继续，每一步都是生死难料，但所有人都没得选，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。
地上的裂缝无时无刻不在追赶着他们，运载车终于招架不住在冰面上突然几个震颤摆动。王磊迅速侧头看向刘启，大声提醒他“稳住车！”又向身后队员命令“去检查火石！”
年轻叛逆的驾驶员，不满他的不信任，同样大声地回他：“我当然知道！”刘启的确知道，那不过是一时颠簸，他很快就稳住了运载车。他会平安带朵朵回家。
危机暂平。王磊又看向刘启，而对方也正望过来，与他视线对撞，带着几分不服与倔拧，好似又再提醒他：咱俩的账还没完。
在部队，王磊见过无数刺头新兵，这样的挑衅于他来说司空见惯，也只是平静地错开眼神，望向远处浓重的深色，再一次提醒他“专心开车。”
“马上就要过晨昏线了。过去之后，就是永夜。”
愈临近赤道，阳光愈发遥远稀薄，取而代之的，是永不消逝的寒冷黑夜，以及压迫在苍穹之上的木星。那最大的行星，腹地终年流转着风暴，像一只巨大的眼睛，无情地凝视着一切。
在今日，木星是全人类共同的敌人。所有人，拼尽全力也要与那该死的引力互搏。这一路，通讯器里不断传来发动机重启的信息，每一条都让地球离逃生更进一步。苏拉威西，还等待着他们。
永夜之下，时间也成了难以丈量的东西，唯一能让CN717-11救援队停下来的，只有补给站。
这座补给站，也许无意中建在了海上，那些露出冰山，被发动机蓝色火焰和木星共同照耀着的，扭曲变形的金属残骸也许是几十年前的豪华船舶或是远洋战舰，如今这个时代也躲不过沉睡冰中的宿命。
而在这光怪陆离的景色里，吸引刘启目光的，却是曾经活跃在这个星球上的生灵。他一时无人可问，只能和王磊没话找话“那个大家伙是鲸鱼吗？”，他似乎被那越出海面的身影震撼，不禁又向前走去。
王磊顺着他的方向，看到那被定格的画面，是另一种姿态的挣扎。“应该是吧。”
他跟随上刘启的步伐，突然庆幸自己，生在三十年前，在流浪时代还没开始之前，他还有机会见过这美丽的动物，也听过鲸落和鲸升的故事。
“它怎么在这？”刘启仰望着那孤独的古老生物，抑不住心底的好奇。
王磊透过面罩，看到无数色彩下刘启近乎单纯的表情，才突然觉得他就还是个孩子，叛逆期的孩子。
王磊不禁耐下心来思考，他讲不清楚，鲸鱼为什么跨越遥远大洋，为什么不断回溯它出生的地方，只能给他一个，能够感同身受的答案。
“游这么远，应该也是为了回家吧。”
“回家。”男孩重复了一遍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。
“等任务结束，你和你爸就可以团圆了。”王磊的语气不由带上了哄小孩儿的味道。虽然他猜得出来，他们关系可能不太好。可就像他和他女儿一样，怨在嘴上，想念在心里吧。
王磊终于能够，借着刘启诉说他父亲的机会，怀念女儿和妻子，始终坚毅的脸也染了黯然，不知道在杭州消失之前，她们是不是也像刘启这样怪他。再一次，王磊看着刘启，眼中不再只是军人的冷静，还有作为一个父亲的歉疚。
但伤怀，始终不属于这个时代。突然亮起的发动机火焰，打断了这短暂的安宁。最后一批发动机全部重启，地球流浪的动力正在恢复。
可王磊的心里仍是不安，他看到手臂上的电子屏，地木距离，还在缩短。
而当moss的声音响起时，这份不安，真正地成为了绝望。地球的流浪，也许就会终结在这里，所有人类都将成为木星里的一颗尘埃。
王磊慢慢走向木星的方向，抬头看到那狰狞的风暴眼，像是在嘲笑人类，有多自不量力。
也许他真的该去陪陪家人了……“CN171-11救援队全体上车，准备撤离。”
可就是有人非要自不量力搏一搏。忽而耳边通讯器炸响，王磊听见刘启在大声说着什么，似乎是要点燃木星。王磊不知道这是否科学，但他确定，但凡有万分之一的机会，他也会奋不顾身冲过去，像那头鲸鱼，再试图挣脱一下着该死的宿命。
当刘启喊到他的名字的瞬间，王磊浑身血液都翻涌起来，头皮都发麻。最后他背对着他们，握紧双拳，克制着情绪，好让自己别像那轻狂的小子一样喊破声，更加放低了嗓音，淡淡的回他。
“听着呢，听着呢，别瞎叫唤。”
最后，他说，“来吧，我们点燃木星！”
他，就向着这个目标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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